第14章 春泥痕(1978年清明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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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,我肚里返上来的野菜糊糊突然发了酸,弯腰吐在墙角,惊跑了正在啃标语纸的老鼠。

     母亲托人捎来午饭——粗瓷碗里盛着三个煮红薯。

    我躲到草垛后吃,冷风把热气卷得精光,硬芯硌得牙床生疼。

    会计闺女掏出铝饭盒,白米饭上铺着金黄的炒鸡蛋,油星子顺着盒边往下淌。

    她掰了半块给我,我攥着鸡蛋的手直发抖,油渍在破袖口上晕出个太阳般的圆斑。

     淋了三天冷雨,我烧得浑身打摆子。

    母亲用艾草煮水给我擦身,草灰水渗进开裂的脚后跟,疼得我咬破了嘴唇。

    父亲把算盘拆了当柴烧,楠木框在灶膛里爆出噼啪响,缺角的薯块算珠烤成了焦糖球。

    我裹着露棉絮的被子发抖,听见母亲在院里撕她的嫁妆被面——那床印着鸳鸯的红布,正变成我课本的新封皮。

     病愈返校那天,我的板凳被人泼了水。

    松木凳面吸足潮气长出黑霉斑,坐上去裤裆洇出个歪扭的尿印。

    会计闺女和女伴们吃吃地笑,我埋头抄生字,铅笔芯突然折断,捡铅条时发现桌腿缝里塞着半块桃酥——定是哪个饿肚子的男孩藏的,渣渣上还留着老鼠的牙印。

     放农忙假前最后堂课,老师教打算盘。

    我的算盘早化成了灶灰,母亲用麻绳串起晒干的皂角当算珠。

    会计闺女的镀铬算珠叮当作响,我这边皂角碰着皂角,闷声像老牛反刍。

    父亲接我放学时,皂角算盘被雨淋得发了胀,麻绳绷断的瞬间,黑亮的皂角滚进春泥里,像撒了满地羊粪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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