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麦芒刺(1978年芒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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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头毒得能点烟时,麦浪里浮出半截草帽。

    我的帽沿早被比我小五岁的妹妹扯去编了蟋蟀笼,后颈暴晒出龟背似的裂纹,汗碱在补丁摞补丁的褂子上画满地图。

    母亲用苇叶编的新帽兜不住汗,汗珠顺着叶脉滚进麦茬地,转眼被干土吸成白印子。

     会计闺女戴着白漆遮阳帽晃进麦地,凉鞋带子勒出红痕的脚背白得扎眼。

    我的布鞋底烫得发黏,索性赤脚踩在麦茬上,尖利的断茎刺进脚掌,血珠滚过晒裂的黄土,转眼被成群的蚂蚁扛走。

    她捏着麦穗说是要写观察日记,镀铬钢笔尖戳破我捆麦的草绳,金黄的麦粒瀑布般泻进垄沟。

     父亲把豁口的镰刀绑在我右手,旧布条浸透汗血硬成铠甲。

    麦芒钻进袖管,在胳膊肘磨出成片红疹,抓破的脓水把补丁黏在皮肉上。

    晌午歇晌时,母亲用井水泡了柳树皮给我敷手,水面漂着妹妹捞来的蝌蚪,忽聚忽散像流动的墨点。

     晒谷场的水泥地烫熟鸡蛋,我举着竹耙翻麦粒。

    塑料凉鞋底被晒化的柏油粘住,抬脚时扯下半张脚皮,血脚印在麦堆上开出串串暗花。

    会计闺女撑着阳伞来送凉茶,搪瓷杯上印的"劳动光荣"红字正对着我溃烂的脚踝,她惊叫着跳开,说我的血会引来野狗。

     放饭的钟声敲响,我捧着粗瓷碗蹲在树荫下。

    野菜汤里浮着两只烫死的麦蛾,窝头硬得硌掉半颗牙。

    会计闺女掰开花卷,豆沙馅流金似的淌,她嫌弃沾了麦芒的碗边,随手泼在晒场边。

    我趁午休去舔那滩湿土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