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麦芒刺(1978年芒种)

关灯
甜味混着泥沙硌得舌头疼,倒比野菜汤多三分滋味。

     暴雨突至时,晒场的麦堆还冒着热气。

    全家老少举着麻袋往仓库奔,我的破胶鞋灌满泥浆,脚趾在湿布里泡得发白。

    会计闺女的白球鞋陷进泥里,她爹扛着她就跑,溅起的泥点在我脸上凝成褐斑。

    抢完最后一袋麦,我瘫坐在漏雨的仓房里,湿麦粒在裤裆里发芽,腿根痒得像有蚂蚁筑巢。

     夜校恢复后的第一课,老师教打算盘。

    我的算盘早被妹妹拆了当柴烧,母亲用麦秆串起晒干的槐树籽充数。

    会计闺女的新算珠是供销社买的红漆木珠,拨动时带着桐油香。

    我这边稍用力就压碎树籽,黏糊糊的汁液把"三下五除二"染成绿色,引得后桌男生哄笑踩了满鞋底。

     蚊香是金贵物,母亲把艾草编成绳挂在课桌下。

    浓烟熏得人淌泪,会计闺女撒着香粉的手绢在鼻尖乱扇,说这烟味像烧棺材板。

    我趴在冒烟的草绳边写作业,蚊群在头顶聚成乌云,露在外面的脚踝被叮出连串肿包,挠破的血迹像盖了串赤豆章。

     交公粮那日,我推着独轮车跟父亲去粮站。

    车轴吱呀响了一路,车把上缠的破布条吸饱了掌心血。

    会计闺女她爹开着拖拉机突突超车,扬起的尘土迷了我的眼。

    粮站验秤的老头捏着麦粒冷笑,说我家麦子掺了瘪壳,一脚踢翻粮袋。

    瘪麦子滚进阴沟时,我看见自己跪着捡麦的身影,在污水里碎成千万粒。

     喜欢金兰厌胜劫请大家收藏:()金兰厌胜劫